□刘建峰
暴雨砸在挡风玻璃上，噼啪作响，我猛打方向盘，车胎碾过积水的声音，活像头受伤的野兽在低吼。后视镜里，穿碎花裙的女人紧抱着孩子，裙摆早被雨水泡透，皱巴巴地贴在腿上，透着说不出的狼狈。
“师傅，麻烦再快点，孩子烧到39度8了。”她的声音发颤，怀里的小男孩脸烧得通红，呼吸时胸口起伏得厉害。我把油门踩到底，导航提示前方路口拥堵，我咬着牙拐进了非机动车道。
冲进医院急诊厅时，女人抱着孩子就往里面跑，我在后面追着喊“记得拿行李”，她却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。回到车里，副驾座位上留着个红色塑料袋，雨还在下，我盯着那塑料袋发呆，突然想起三年前的那个雪夜。
也是这样一个急单，地址是郊区的废弃工厂。接电话的男人声音嘶哑，说他妻子要生了，拦不到车。我在雪地里开了四十分钟，终于看见工厂门口那个裹着军大衣的身影。他妻子躺在一块破纸板上，羊水已经破了。
“师傅，求你了……”男人给我跪下时，我赶紧把他拽起来。后座放平后，女人疼得直哼哼，我开着双闪往市区冲。男人在副驾上不停地擦眼泪，说他们是来打工的，老板跑了，连住院费都凑不齐。
到医院门口，男人掏遍全身口袋，只摸出三张皱巴巴的十块钱。“我……我明天一定还你。”他红着眼圈要留身份证，我把钱塞回他兜里：“先救人。”
后来我再没见过那对夫妻。
有次给儿科送药，护士认出我的车：“是不是有个雪夜送产妇的师傅？她让我给你留了这个。”是双毛线手套，针脚歪歪扭扭，掌心还缝了块补丁。
正愣神时，手机响了，是刚才那个女人。“师傅，我把一个袋子落你车上了，里面有孩子的病历和刚取的住院费……”。我刚说“我给你送过去”，她突然哽咽道：“刚才太急了……谢谢你……”
手机又响了，是平台提醒我有新订单。我拎着袋子，准备给那个女人送过去。
雨早就停了，阳光正好。车窗外，那个女人抱着孩子，站在医院门口朝我挥手。我把钱包递给她，她非要塞给我200元钱，说算是感谢费。
我笑着摆摆手，发动了车子。后视镜里，她们的身影越来越小，像两朵慢慢绽开的花。
下一个订单的目的地是养老院。我深吸一口气，打了转向灯，车子稳稳地汇入车流……
